龙羡凤凰叽，一桩乌龙婚约引发的惊天惨案，1.4w+一发完
2019年给我宝贝的生贺，恭喜三岁的羡羡今年四岁啦！感谢墨香在四年前创造出世界上最好的魏无羡，明年生日也要继续一起过呀！老母亲永远爱你！(づ￣3￣)づ╭❤～
00
身形足以遮天蔽日的黑龙大摇大摆闯进了云深不知处，大大小小的凤凰扑棱棱惊起一片，漫天纷扬的白羽仿佛一场落雪。
“胡闹！胡闹！简直是胡……”
玉色温润的镇纸被当做惊堂木似的重重拍在桌上，底端因这手劲震开一道裂缝，蓝启仁的山羊……哦不，凤凰胡子几乎翘上了天，气得呼哧呼哧直喘，话都说不下去了。
来人却恍若未睹一般自发屏蔽了老先生的怒火，慢条斯理地将乾坤袋里取出的小物件一样样摆上桌，灿烂又亲切的笑容让蓝启仁的怒气又往上窜了三丈。
“这位凤凰前辈，婚姻呢可是大事，我与您家二小姐既不相识，也无了解，贸然将我俩凑作堆，将来怕会成一对怨偶啊。倒不如婚约就此解除，各自去追寻合意之人，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嘛。”
蓝启仁的胡子抖得更厉害了。
“当年的婚书和信物都在这里，现在物归原主，今后各走各路。提前恭祝您家二小姐能觅得知心良婿，成就龙凤佳姻了。”
来人压根没给老先生将气喘匀再来辩论的机会，噼里啪啦地说完话，把东西放下，就又像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化龙离开了。
“……简直是胡说八道！一派胡言！”
蓝启仁卡在嗓子眼的那口气总算顺了过来，将方才没来得及说的半截话说完，一扭头瞥见旁边满脸无奈的大侄子，好歹勉强记起云深不知处不可喧哗的规训，降低了音量，但仍然余怒未消：
“我凤凰族这一代根本就没有女娃，何来的二小姐与他定下婚约！！”
01
云深不知处是神兽所居的仙山，仙山脚下便是人间。
人间街市熙熙攘攘，店家走贩与行人的吆喝交谈声交织在一起，构成了人间迥异于仙界、喧闹却格外朴实温暖的烟火气息。
即使淹没在人群之中，白衣公子的存在依然分外醒目，年轻人模样瞧上去不及弱冠，但举手投足沉稳端方，寻常人这个年纪尚未褪去的毛躁在他身上见不到半分，周身冰雪气度不似大户人家金镶玉堆砌出来的贵公子，倒像是仙宫里不染尘埃的清冷仙君。
如此与滚滚红尘格格不入的人，贩夫走卒路过他身边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侧一侧身子，生怕货物上沾的泥灰蹭脏了对方的白衣；被对方相貌气度吸引的大姑娘小娘子也只敢离得远远的，红着脸与身边友人窃窃私语。
因此被斜刺里突然蹿出的人拦住的时候，蓝忘机着实心头一惊。
“哎哎哎，公子！公子！留步啊！”
拦住他的是个粗布麻衣、满脸皱纹的老头，佝偻着腰，一手拖了根挂着“铁口神算”布幡的竹竿子，见要拦的人配合地停了步，立刻将竿子随手往墙边一杵，双手煞有介事地掐算起来：
“公子，我看你印堂发……发亮，面带红光，这乃是红鸾星动之相啊！公子这段时日必然是遇到了自己的命定之人，让我帮你算算，你的命定之人应该是……”
蓝忘机抿了下唇，面色冷淡依旧，琉璃似的眸底却泛起一点带着无奈的柔和波光：“魏婴，别闹。”
算命神棍的胡诌八扯戛然而止。少顷，伸手摸索一阵，从脸上扯下一张皱皱巴巴的面具，背也不驼了，站在蓝忘机面前的，分明是个年纪与他相仿的明俊少年。
“蓝湛！多日不见，想我没有？”
魏无羡丝毫没有伪装被拆穿的尴尬窘迫，一秒从神棍切换到熟人模式，手肘大大咧咧地搭上了蓝忘机的肩膀，并且还十分习以为常地去把玩对方飘在脑后的抹额尾巴，在手指上缠绕了好几圈，然后赶在蓝忘机皱眉制止之前迅速撤开。
“……”
蓝忘机不语。对方凑上来得快撤开得也快，让他连将对方从身上撕下去这种表示明确拒绝的机会也没有，当然他还可以用说的，但“不想”两个字溜到嘴边，却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口了。
这人消失了小半个月，再次出现得也同样突然。
要走就走，想留就留，随心所欲……可恶至极。
02
被这名叫魏无羡的凡人缠上，是数月之前的事。
那时蓝忘机刚刚下山来到人间历练，恰巧听见市井间一桩流言，说是有家酒楼老板夜里进自家酒窖，却发现墙壁上有道瘦长不似人类的影子在扭动，当即吓了个魂飞魄散，认为自家酒楼闹了鬼。
蓝忘机去那酒楼看过，并未察觉出阴邪之气，再加上酒楼老板一家和客人们也没出过什么事，遂觉得“鬼影”或许并非害人性命的邪物，可能是阴气尚浅的鬼魅或初开灵智的精怪一类，不懂隐藏行踪无意惊扰了人类。
但放着那么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在市井间流窜也不行，凡人神魂脆弱，非人种族的无心之失便极易对他们造成灭顶之灾，蓝忘机于是暂时留在了这座城，想将这不懂规矩作怪的东西揪出来，为人间消除隐患。
因为唯一发现“鬼影”踪迹的地方是那座酒楼，蓝忘机也没有别的办法，只能每天去酒楼守株待兔，碰运气看能不能等到对方再次现身。
大约过了十日左右，这天，蓝忘机像往常一样酒楼角落找了个位置，要了几碟小菜便清心静坐，闭目感知周边的气息，却听到门口处一阵嘈杂。
“你们这店家是怎么回事！昨天我在这里订的天子笑，你现在跟我说没有？！那方才那人拿走的又是什么？！”
清清亮亮的声音轻松穿透店内的嘈杂，闯入蓝忘机耳中，他一睁眼，便看见一身黑衣的年轻公子正一掌拍在柜台上，质问后面鹌鹑似挤成一团的小二与掌柜。
鲜红的发带随着他的动作飘起又落下，勾着蓝忘机的视线也忍不住随着它移动。
“这这这……这位公子，今日本店的天子笑确实已售罄，明日要来还请趁趁趁……趁早……”
“你刚才也跟我说售罄！可那人分明排在我后面，为什么我要没有，他来了就有？！”
掌柜咽了口唾沫，视线心虚地乱瞟，直到魏无羡又不耐地拍了下桌子，才哭丧着脸道：“那位是王府的人，他们说出双倍的银子，所所所以……”
“所以你就把我预订的天子笑给了别人？！”魏无羡闻言大怒，“感情你们做生意不是讲先来后到，而是价高者得？！”
“不是！不是！”店小二哆哆嗦嗦地，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墙里去，“客官有所不知，那王府的公子向来跋扈，小店要是不给……”
“也就是说人家有权有势惹不起，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受委屈只能自己吞咯？”魏无羡冷嗤一声，随手往悬在腰间的剑柄上一弹，雪亮的青锋出鞘三寸，映出掌柜与小二惊恐的面容，“今日你们若是拿不出我要的天子笑，信不信我直接拆了这破酒楼！”
“住手。”
酒楼养着的打手们见情况不对，纷纷虎视眈眈眼神不善地围拢上来，魏无羡也无畏地握上了剑柄，准备让这群捧高踩低的家伙好好吃个教训，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档口，一只手忽然覆上了他握剑的手，锵一声将正往外拔的剑生生按回了鞘中！
“不可伤人。”
手背上不容人拒绝的力道让魏无羡心下微惊，循着对方的手臂回身去望，只见一位玉琢般的白衣人，琉璃色的瞳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自己，出口的话音比冰雪还冷。
跌坐在地的掌柜等了半天见没打成，拖着一身肥肉爬起来，他倒是眼熟这位近日天天光顾的白衣公子，虽说每次来都只要最便宜的几碟小菜，但周身气度保不齐是哪家微服出巡的贵人，因此从不敢怠慢，眼下这架势让他拿不准两人是否认识，急出一头的汗。
“店家可还有天子笑？我出三倍银两。”
蓝忘机虽不饮酒，但好歹在酒楼待了这么多天，知道黑衣公子想要的天子笑是这里最富盛名的一种美酒，于是好言询问道。
能开店的都是人精，尽管刚受过一场惊吓，掌柜却很快看出了白衣人并无伤人意图，是个来拉架想息事宁人的，眼珠转了一转，一脸可怜巴巴的苦相：“都说了天子笑售罄，我这店里是真没有了，客官你出三倍价格我们也拿不出来啊……”
蓝忘机微微皱眉：“四倍银两。”
掌柜面露难色：“这……”
“五倍。”
掌柜犹犹豫豫，凑过去和小二嘀嘀咕咕了半天，总算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去后面取出了一只酒坛，气叹得那叫一个忍辱负重：“这可是月底要供给上头的酒，不过既然你们诚心想要，那就先取出来给你们吧……”
旁观了全程的魏无羡叹为观止目瞪口呆。
就在蓝忘机掏出钱袋，当真十分实诚地数出五倍银两的时候，他飞快地上前，抓了差不多一坛天子笑正常价格的碎银往柜台上一扔，收手时顺势捞过酒坛，另一只手攥着对方的手将剩下的银子牢牢扣在掌心，趁着大门还没被打手堵死直接把人拽出了酒楼！
“我说这位兄台你是不是傻啊！看不出来他们讹你呢！我敢打赌，他们那儿还不知道有多少坛所谓‘贡酒’呢，就等着向你这种冤大头漫天要价！”
等回头望不见酒楼的影子，魏无羡才松开对方的手，见原本干净整洁一丝不苟的白衣公子被自己拉着一路疾走，身上不复先前齐整，抹额也有点歪了，不知是哪里戳到了他的点，他扶着对方肩膀当支撑，笑得前仰后合。
“哈哈哈哈……刚才谢谢你给我买酒，我身上银子昨天在他们那订酒的时候用光了，改天还你！我叫魏婴，字无羡，这位郎君报下名呗，咱们交个朋友？”
“蓝湛，蓝忘机。”
蓝忘机并非看不出店家的小心思。凤凰族通万物之情，晓世间万事状貌，只不过他身为神兽人间货币一抓一大把，没必要为了几两银子跟凡人计较，能让事情和平解决不伤凡人性命便最好。
倒是被个凡人维护的机会很是新鲜，而且感觉似乎不坏。
他忽然想到：“你说你昨日订酒时已交过酒钱，今日为何还要再给一遍？”
“……”魏无羡一拍脑门，懊恼不已，“我给忘了！白便宜那帮黑心混账！”
蓝忘机很快意识到，自己这不是萍水相逢交了个朋友，而是招惹上一个大麻烦。
因为自从那日之后，这名叫魏无羡的凡人就对他展开了死缠烂打的……追求。
而蓝忘机并不能直接一走了之，“鬼影”还没找到，他不得不继续留在这座城池，也就是留在魏无羡能找到他的地方，被迫接受生活里突然多出个凡人存在。
他不知道人间的一见钟情是否都如此随便，明明两人互通姓名之余并没有更多了解，对方那些轻佻的示爱的话却不要钱似的一筐筐往他耳朵里倒，将两人说得像三世定情天赐良缘。
其实蓝忘机并非没有一劳永逸摆脱纠缠的办法，直接抹掉对方有关自己的记忆即可，但蓝氏家规其中一条便是不可对凡人妄动法术，否则若大家都在凡间恣意妄为，只需事后抹去凡人记忆，人间岂不是要乱套了。
身为云深不知处出来的凤凰，蓝忘机自然不能明知故犯。不过数月下来，他依然纵容这凡人天天在身边晃悠，是真的无可奈何还是另有原因，就只有蓝忘机自己知道了。
03
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，魏无羡最终还是跟着蓝忘机回了他在人间的住处。
“蓝湛蓝湛，你到底怎么认出我的啊？我这次扮得难道不像吗？……啊我知道了，肯定是我们心有灵犀，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，你都能够一眼认出……”
“手。”
蓝忘机及时制止了更多可能往奇怪方向发展的言论。
他并非凡人，不管对方往脸上身上糊多少层伪装，他依旧能一眼看穿最下面的真实面目，不过这个原因肯定不能说，只好挑了另一个更简单的理由。
魏无羡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皙光滑连个茧子都没有的手，疑惑的神情顿时变作沮丧：“啊——我居然把这个给忘了！”
他其实可以用法术随心意变幻模样，但考虑到蓝忘机身为凡人，自己大变活人时若没有个合理解释很容易吓坏对方，所以每次想扮成店小二算命先生等给对方一个“惊喜”，都老老实实用易容一类凡人的方式，这才每每被观察力惊人的蓝忘机看破伪装。
哪怕再早几个月，打死魏无羡也不会想到，自己身为能呼风唤雨的堂堂黑龙，有朝一日居然会对一名凡人一见钟情。
当日在酒楼里，斜斜穿过门廊的阳光笼罩那人一袭白衣与玉琢似的眉眼，仿佛将世间万千繁华光影都荟萃其上，那双琉璃冰灯般的眸子淡淡瞥过来的瞬间，骤然鼓噪的心跳在胸腔里叫嚣，他完了，他栽了，栽在一个寿命不足自己万分之一的凡人身上，万劫不复，九死不悔。
要把人追到手的决定几乎是瞬间便做下了。
魏无羡打小野惯了，不曾受过什么规矩束缚，仙凡有别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，如果连尝试都不肯，眼睁睁错失掉好不容易遇见的真命天子，他觉得他会后悔一辈子。
浪得几日是几日，百年之后……再说呗。
魏无羡龙生第一次大胆表白，就被狠狠泼了桶冷水。
蓝忘机表示自己“有婚约在身”，冷酷无情地拒绝了他。
本来如果对方真的已有两情相悦的恋人，魏无羡到这里便该放弃了，毕竟横刀夺爱说起来并不是光彩的事。但他往下追问，却发现对方对所谓“未婚妻”一问三不知，别说真的见面相处过，就连最基本的品貌性情甚至姓甚名谁都一无所知。
这什么“未婚妻”……怕不是随口诌来搪塞自己的借口吧？
魏无羡放心了，欢欢喜喜风风火火展开了追求行动。
小黑龙活了近万岁没喜欢过人，身边玩得好的朋友哪个不是母胎单身，连参考样本都没有，他只能凭着直觉，一腔热血把自己觉得好的都塞给对方。
甜言蜜语换着花样见缝插针往人耳朵里灌，乱七八糟有意思的小玩意儿也一股脑塞到人居住的小院里，甚至抓准一切机会旁敲侧击自己助攻自己。
今天拉对方去参加某家小姐的婚礼，抢了新娘子抛给闺蜜预示下一个成婚的绣球，险些被气呼呼的新娘子赶出门去；明天拉对方去寺庙祈福，躲在神像后面假装神仙显灵，说这位公子命定之人已经出现千万别错过天赐良缘。
要是对方再拿“未婚妻”当借口，他也想好了理由——包办婚姻是没有未来的！难道你就甘心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捆绑一辈子？早日脱离束缚追求真爱才是正道！
这可不是他信口开河，是有亲身经历为证的。
雷龙一族江家的厌离姐姐就打小跟麒麟族的大公子定有婚约，但那位没长眼的金大公子却对这桩婚事很不满意，曾公然品评厌离姐姐“平平无奇”、百般嫌弃，被他与雷龙族的小公子联手一顿胖揍，婚事也告吹了。
由此可见，父母之命定下来的婚约，两位毫无感情基础的当事人被硬扯在一起，不成怨侣便是好的，又怎么可能收获幸福？
不过他看上的人大约是属石头的，任自己使尽浑身解数，几个月下来，蓝忘机依然不为所动。
这人便如此钟情那不知所谓的劳什子“未婚妻”！半点心思也不肯分给自己么！
魏无羡又急又气，越挫越勇，结果不等他绞尽脑汁憋出个大招，就又发现一件令龙五雷轰顶的大事。
某天他捯饬乾坤袋的时候，居然从里面翻出一卷婚书，还有一片云朵般轻盈柔软的白色羽毛。
夭寿啦，追求真爱这么久，自己居然也已经不是“单身”？
这事真的不能责怪魏无羡记性不好，这份与凤凰族“二小姐”的婚约是他娘在他刚破壳时给他定的，将这事告知他的时候他还只是条几百岁的小龙，当时随手将东西往乾坤袋里一丢就去找隔壁雷龙打架了，现在爹娘早已陨落了几千年，他也活了快一万年了，能记住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才有鬼啊！
不可，这真的不可。
于是魏无羡果断一甩尾巴，跑去了凤凰族居住的云深不知处找凤退婚。
神兽族的风气其实比人间要开放许多，解除婚约也不会对姑娘家的名声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，否则当年江枫眠也不会说退就退了女儿的亲事，因此魏无羡婚约退得坦坦荡荡，他心里有人，继续绑着那姑娘才是真正对对方不负责任。
归还了婚书和各种乱七八糟疑似信物的玩意儿，婚约顺利解除，恢复逍遥单身状态的魏无羡满心欢喜地回了人间，没了包办婚姻套犁拴缰，他就不信拿不下一个蓝忘机！
蓝忘机在人间暂居之处是位于城郊的一方小院，院落不大，却打理得井井有条，两只圆滚滚的白兔正悠闲地卧在草坪上啃草，人间已至十月下旬，这片草坪却不知为何格外青翠，半点不似寻常花木在深秋颓败凋敝的模样。
两人进了院，其中一只兔团子听见人声，只慢悠悠地抬头看了一眼，就又低下头吃它的草，另一只则一蹬腿奔了过去，白滚滚的团子一弹一跳，转眼便奔到两人面前，扒上蓝忘机雪白的靴面。
蓝忘机伸手把挂件兔抱起来，动作温和地顺了顺它背上的毛。
魏无羡盯着两只眼熟的兔子看了一会，恍然大悟，仿佛揪住对方小辫子一样得意道：“蓝湛！你当时还说不喜欢，现在不是好端端地养起来了？”
这两只兔子正是他临去退婚前，不知道这一来一回要耽搁多少时日，特地去城外捉来送给蓝忘机陪伴解闷的，当时这人一口一个不字，他干脆放下兔子直接走人，果然这人就是口是心非，嘴上拒绝，背地里不还是把小东西们照顾得很好嘛！
蓝忘机不答话，魏无羡难得抓到这样一个把柄，不依不饶：“蓝湛你说，你说啊，你是不是喜欢兔子？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？”
“……”
“不说？难不成其实是——喜欢我？”
本以为又会等到无聊胡闹不知羞三连，结果话音落时，他好像听到对方轻轻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嗯？？
定睛看去，蓝忘机两片好看的薄唇抿得死紧，像一个撬不开的蚌壳。
但魏无羡就是觉得自己没听错。但那声“嗯”和自己的问话隔得太近了，他实在不知道对方回答的是哪个问题，是思考了一会才承认喜欢兔子？还是喜欢我？
那怎么办？当然是再问一遍：“嗯什么？喜欢我……好吧，喜欢小动物也不丢人，我也喜欢——喜欢吃，怎么，不行吗？”
他一直仔细观察着蓝忘机的神情，说到“喜欢我”的时候，那双琉璃色的眸子死死盯着他，仿佛能吞人似的，即使他是公认的龙皮厚如城墙，脸上也不禁有点燥，本能的求生欲驱使着赶紧换了个选项，果然十分有效，淡色眼眸里危险的光瞬间冷却下来，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无波。
魏无羡愤愤不平，至于吗！不就是被口头占个便宜，喜欢自己怎么就亏了他了，至于气到想杀人似的！
他心里不自觉又有点泛酸，太失策了，没想到蓝忘机居然喜欢毛绒绒的小东西——虽然当初送东西给人家就是想要对方喜欢的，但他自己是条龙啊，就算把他薅到秃，也不可能变得毛绒绒！
“魏婴。”
“啊？”
魏无羡脑海里正天马行空，脸色一会一变，精彩非常，冷不丁被人一唤，险些惊跳起来。
蓝忘机却是不会没事喊他玩的，轻飘飘将一颗惊雷抛过来：“我会离开一段时间。”
“嗯——什么！”魏无羡这下真跳起来了，几乎整个人扒在蓝忘机领子上，并差点下手摇晃，“你要走？去哪里？？”
蓝忘机皱着眉看自己被扯乱的衣领，犹豫了一会儿，最终还是没把人扒拉下来：“回趟……家乡，见叔父与兄长，我……”
“那我跟你一起去！正好我也想看看什么人杰地灵的好地方能养出你这样的人，对了你家里人喜欢什么？第一次拜访是不是该带点……”
“不行。”迎着魏无羡充满期盼的视线，蓝忘机硬下心肠，坚决道，“你不能去。”
凡人之躯无法承受神兽居处充沛的灵气，若同意他跟去才是害了对方。
魏无羡眼里的光芒黯淡下来。
“等等蓝湛，等等！”
他绞尽脑汁，挖空心思拼命搜刮能把蓝忘机留住的借口，不让自己跟去，言下之意简直不能再明了，说白了就是忍不了他要跑路了呗，对于没有法力的凡人来说，告别基本等同一去不返不复相见了。
魏无羡不甘心，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，至少也要创造机会最后争取一次。
“我……我生辰快到了，你能不能陪我过完生辰再走？”
情急之下，他脱口而出。
蓝忘机也不知道有没有起疑，被那双琉璃色的眸子盯着，魏无羡总觉得自己所有的小心思都无所遁形。
“何时？”
魏无羡松了口气，这么问就说明蓝忘机信了自己随便编的理由。这并不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扯谎，但从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，手心都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。
“月末……对，就这个月末！”
没让他忐忑太久，蓝忘机很快给出了回答：“好。”
04
月末很快就到了。
傍晚时分，魏无羡拎着两只酒坛，提早一步来到了两人约好为他“庆生”的地方。
其实魏无羡压根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辰到底是什么时候，神兽的寿命动辄万万年，往往睡一觉醒来人间就已沧海桑田，不可能像凡人一样记得每年给自己庆生。
所以月底过生辰只是个暂时留住人的托词，实际上当时魏无羡连人间现在到底是几月都不清楚，更别说知道最近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人间节日，一时半会想不出更好的说辞，才用了这么个看起来最保险的借口。
不过嘛……若蓝湛愿意每年都陪他过，那从现在开始，这一天就是他的生辰了。
约好的地方是魏无羡指定的，不是蓝忘机的住处，而是附近常有文人来附庸风雅的游玩景致，竹林流水石亭回廊一样不缺，风景是美，但用来庆祝生辰未免有失热闹，不过考虑到蓝湛喜静，比起包座酒楼大摆宴席，他大约会更喜欢这里。
反正又不是真的“庆生”。
没有定在蓝忘机那里，当然是为了他能早过来做些布置。
天色已晚，附近早就没了游人，魏无羡独霸了一整座石亭，从乾坤袋里摸出套精美的茶具，揭开一只酒坛的封口，将里面的美酒倒进茶壶里摇了摇，醇烈的酒香居然慢慢变成了清茶的香气。
魏无羡的计划，概括起来就是“酒后吐真言”。
他有位姓聂的白虎朋友，曾经在自家的家宴上喝高了，将这些年辛苦收集的那些珍品孤本藏匿的位置抖搂得一干二净，事后那些宝贝全被他大哥一锅端了，现在正哭唧唧地四处补货。
这套能蒙蔽感官的小法宝，是他不久前去云深不知处退婚后，专门转道去仙府不净世找他那倒霉朋友取的，本想着哪天用来哄蓝湛喝点小酒后试探对方的心思，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。
这是他最后的孤注一掷。
若这回把蓝忘机灌醉，问出的结果是对方当真没对自己动过一点心思，那说明他们当真有缘无份，此后好聚好散便是，也不必再去对方眼前讨嫌。
魏无羡将茶具摆在亭中石桌一侧，开了口的酒坛挪到另一边，装作是自己刚喝过的样子，等待着蓝忘机的到来。
蓝忘机向来守时。
他来得比约定的时辰还要略早些，白衣的身影远远出现在道路尽头，尽管手里拎着两只三层高的大食盒有些煞风景，魏无羡仍然觉得整片竹林都因这人到来而蓬荜生辉，嘴角不自觉愉悦地高扬起来。
“蓝湛，来啦！”
他从亭子边的矮栏杆上一跃而下，虽然知道蓝忘机是重诺的人，方才却仍隐隐担心着这人会不会放自己鸽子，等到人真的来了，才彻底安下心来。
“我来迟了。”
其实从时间上说蓝忘机是提早到了，但没想到被庆生的来得更早，他不免有些歉意，觉得让对方久等了。
“不迟不迟！是我等不及，来早了，快来快坐下，你这带的什么——辣菜？专门去酒楼为我打包的？”
魏无羡麻利地接过食盒放在桌上，一打开辛辣的香气便扑鼻而来，红彤彤的菜色似乎刚出锅不久，热腾腾的白雾散在深秋的夜色里。
这人也太贴心了！明明住的地方在城郊，居然特意去城中去为他打包喜欢的菜！总不可能只是因为他过生辰吧，嗯，蓝湛肯定早就对自己上心了！
魏无羡心中的天平，往“自己还是有希望的”又移了一点儿，像被投喂了小鱼干的猫咪一样笑得愈发灿烂。
蓝忘机抿了下唇，没有解释，帮魏无羡把饭菜一样样摆出来，红红火火铺了满满一桌。
天已经彻底黑了，石亭檐角与附近竹梢上错落悬挂的灯笼晕开温暖而明亮的光，将亭中映照得灯火辉煌，这当然是魏无羡提前布置好的法术的作用，这场“生辰宴”，居然也像模像样了。
两人面对面落座，魏无羡自然地拿起茶壶，将里面的“茶水”斟入配套的茶杯，推到蓝忘机面前：“蓝湛，这是我专门给你找来的好茶，你尝尝看？”
说完看似期待，实则紧张地盯着蓝忘机白皙修长的手指端起茶杯，慢慢送往嘴边……
“茶水”被顺利饮下。
蓝忘机毫无异色，或许是对面的视线太过灼热，让他以为对方在期待自己对茶水的认可，于是道：“很好。”
呼——魏无羡心头的大石落了地。
他这次为了能灌醉蓝忘机，带来的可不是人间的酒，法宝将酒原本的色香味伪装成茶，虽然尝不出来，下肚后的酒效却半分不会减少。
这酒极烈，就连他们这些神兽喝了，除非是酒仙再世，否则必定三碗意识朦胧，五碗不分西东，七碗天旋地转，九碗人事不省。
虽说茶杯和酒碗大小有些差距，但蓝忘机毕竟是个凡人，一壶下去也该差不多了，只要对方不对这“茶”起疑，自己就有把握让人将一整壶喝下去。
现在见蓝忘机凡人之躯果然没看出法宝的端倪，魏无羡放了心，决定先吃几口菜，回头再慢慢劝酒……劝茶。
他捞过酒坛给自己到了满满一碗，将筷子伸向铺了厚厚辣椒的菜肴，结果一块肉刚夹起来还没来得及入口，只听呯的一声，对面的人一头栽倒在桌上。
魏无羡：“……？”
魏无羡：“！！！”
05
魏无羡的第一反应是，蓝忘机莫不是在碰瓷吧。
酒烈是不假，可再烈也不至于一杯……不，一口，平稳置在桌上的茶杯分明并未被饮尽，蓝忘机刚才只抿了一口……一口就倒啊！
但他又清楚知道蓝忘机不是会没事装死吓唬人的性格，试探着“蓝湛？蓝湛？”喊了几声，对方一动不动毫无反应，魏无羡终于慌了，无尽的懊悔从心底涌上来，这都怪他，明知蓝忘机是凡人还拿仙酒骗对方喝，也不想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要怎么办！
魏无羡并不知道凡人喝了仙酒会怎么样，刚才头朝下磕到桌上的一声他听着都心疼，幸亏石桌够大，酒菜都放在中间位置，才避免了一头栽进菜里的惨剧。
他赶紧绕到对面把人扶起来，抬手就要去试探鼻息，结果手还没碰上去，浅淡到近乎透明的眼眸忽然睁开，吓得魏无羡险些手抖把人给摔了。
“蓝……蓝湛！你醒了！”魏无羡心里七上八下担忧得不得了，急得团团转一叠声地嘘寒问暖，“感觉怎么样？有没有哪里不舒服？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，我不该骗你喝那个酒……就那个茶……哎呀……”
蓝忘机推开他，站了起来。
看架势居然是要走。
“哎蓝湛！——蓝湛！”
魏无羡整个人都懵了，本能地上前拉住对方，虽然这人看起来正常，但谁知道那酒有没有别的副作用，没搞清楚怎么可能让他走！
“魏婴。”蓝忘机顺从地转过身来，面对着拉住他的人，魏无羡觉得自己估计是快被搞疯了产生错觉了，居然觉得这人神情要命的温柔，“等我回来。”
“等等？不是——你要去哪儿啊！”
魏无羡心里哀叹一声，完了完了，果然凡人躯体太脆弱不能乱喝东西，蓝忘机这怕不是产生了什么幻觉，表面正常罢了，脑子多半已经糊涂了！
“陷入幻觉”的蓝忘机对他有问必答，答得还很认真：“退婚。”
“行行行好好好，有什么事回来坐下再说啊——你说什么？！！”
宛如一道巨浪迎头拍下，直接将魏无羡拍成了一团浆糊，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拆开来掰碎了翻来覆去的分析，好像里面有什么深奥的含义。
退什么婚？退谁的婚？？蓝忘机说——他要退婚！！！
魏无羡愣愣地、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蓝忘机，仿佛变成了一根不会动弹的木头桩子，这一细看才发现对方的眼神未免有点太清澈了，纯净得像是赤子，仿佛一口酒下肚直接将人的年龄打了个对折一样。
更不对劲的是，自从蓝忘机醒来，魏无羡就隐隐感觉到周围有一股很熟悉的法力波动……像是他的同类，但又没那么相似。
蓝忘机继续知无不言：“我有婚约在身，却对他人动了感情，自知不对，当回仙府领罚，再寻黑龙一族解除婚约。若你愿等，待我回来，我……”
等等……仙府？黑龙？？什么玩意儿？？？
魏无羡觉得喝多了出现幻觉的可能是自己。他用力晃了晃脑袋，没发现面前的蓝忘机变成两个，又伸手试了试对方额头的温度，也无异样，结果收手时也不知道怎么搞的，那条看上去明明绑得很结实的抹额，突然毫无预兆地随着他的动作松了开来，轻飘飘滑落在他的手心里。
下一个瞬间，手心里的抹额不见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轻柔的、云朵一样的白色羽毛。
06
万年之前，带着儿子游山玩水的魏长泽藏色夫妇，偶遇了因孵蛋期间太过无聊、偷溜出云深不知处散心的蓝夫人。
彼时的魏无羡还是条刚破壳的小黑龙，小小一条盘在父亲的龙角上，好奇地朝锦绣人间东张西望。
而蓝忘机身在云深不知处，还只是一颗尚未破壳的凤凰蛋。
一龙一凤两位女士一见如故，临别时，为魏无羡和蓝家未破壳的那个孩子定下了婚约。
她们交换了藏色身上的龙鳞与蓝夫人身上的白羽作为信物，以耐保存的特殊材料写下婚书，因为还不知蓝家那孩子的性别，婚书上也并未写明，只说了双方是黑龙族唯一后裔与凤凰族嫡脉行二，导致多年后当事人以自身性别揣度，对另一方产生了误解。
其实当时藏色和蓝夫人定下婚约，并没有太过当真的意思。她们都知道将来的事情无法预测，也并没想过真的用一纸婚书将两个孩子绑在一起。
再加上后来蓝家二公子破壳成一个男孩子，双方便更默认这婚约不作数了，但婚书和信物并没有退还，打算等到孩子们长大，还可以拿出来打趣。
但是阴差阳错，藏色夫妇与蓝夫人都没能等到孩子长大便先后陨落，只留下一份不明所以的婚约凭证在孩子手里。
魏无羡得知婚约存在时年纪太小，压根不大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，懵懵懂懂地收好婚书与信物就将其抛诸脑后，直到未来某一天无意中翻出这一晴天霹雳。
而蓝忘机那边，蓝夫人去世得更早，婚约一事只在逗儿子时玩笑般地提起过，蓝家其他人都毫不知情，小小的蓝忘机却将婚约当成母亲留下的念想，很认真地放在了心上。
在漫长的成长期里，蓝忘机一直以为，自己的日子会一直这样平淡而有规律地过下去，在将来的某一天与那位素不相识的黑龙姑娘结成伴侣，完成母亲的遗愿，然后继续按部就班重复与之前无甚差别的岁月。
直到那名叫魏无羡的凡人闯入他寡淡的生命。
一开始蓝忘机对魏无羡的追求是很抗拒的。
仙凡有别固然是一个原因。神兽漫长的生命近乎与天同寿，凡人与之相比渺小如蜉蝣，以他的年龄在凤凰族中还只是少年，换算成人间年月却也已近万岁“高龄”。
更重要的是他有婚约在身。尽管在过去的岁月里，他不曾见过那位据说是黑龙一族仅存的独苗苗，对其毫无了解更遑论感情基础，但毕竟自小便知道将来要娶这样一个人。蓝家三千规训熏陶出的小凤凰，不允许自己做出这种类似“吃着碗里瞧着锅里”的恶劣行径。
但心动这种事，从来不受人的主观意愿控制。
或许每个人的一生都对应着这样一个存在，若一辈子不相遇还好，但只要他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，便一定会无从避免、不可抗拒地被对方吸引，有人说这是劫数，蓝忘机却觉得是命数。
命里该自己遇此一人，不管付出什么代价，他都想试试……抓住他。
蓝忘机知道这样不对，很不对，他有错，却无悔。尘心已动，那婚约就必须解除，否则将来无论是背着未婚妻与魏无羡在一起，还是履行婚约却同床异梦，对魏无羡与那位黑龙未婚妻都是极大的不负责任。
解除婚约的决定已经做下，但还没来及实践，魏无羡就不见了。
或许对方已经玩腻了没有回报的追求游戏，没耐心继续等铁树开花，只留给自己两只兔子，就干脆利落地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。
但已经被扰乱的心思却无法恢复到一切发生前的样子。
于是蓝忘机依然决意按照原计划，回云深不知处坦白实情，并且解除婚约，无论长辈们与黑龙族那边打算给予他怎样的处罚，那都是他应得的。
待他归来，若还能寻回魏无羡，他便从此当个凡人陪对方留居人间；若寻不到或对方已彻底死心，便只能让那两只当做念想的兔子伴他余生了。
结果成行之前，消失了小半个月的魏无羡，如走时一样突然地回来了。
在看到神棍伪装之下熟悉的面貌时，世间喧嚣化为青年眼里的笑意点点，蓝忘机清楚地知道，这个人，他再也不会放开了。
凡人之躯又怎样呢？寿命长短又怎样呢？婚约束缚又怎样呢？
或许是循规蹈矩了实在太久，蓝忘机从未这般强烈地生出想要任性一次的心思，不想未来不计后果，只管追逐自己心之所向。
但蓝家人在某些事情上真的很执拗。婚约一天未解除，他便一天不会与魏无羡发生什么。而这件事他不想再拖了，择日不如撞日，蓝忘机决定立刻动身回家。
可计划确实赶不上变化。魏无羡生辰邻近，蓝忘机担心自己耽搁太久赶不及回来，决定留下为对方庆完生再走。
结果因为一壶酒，原本深埋在心底准备自己处理好一切，不打算让魏无羡知晓的事情，全在醉酒之后吐露了个干净。
07
比爱上一名凡人更要命的事情是什么？
是兜了一大圈之后发现，对方压根就不是个凡人。
那更更要命的事情是什么？
一定是，这个所谓“凡人”，还正是不久前刚为了追求真爱、主动与其解除关系的婚约对象。
魏无羡手里白絮似的羽毛快要被他揉捏变形，整个人犹如五雷轰顶。
刚感受到法力波动、亲眼见识抹额变羽毛时，他还能把蓝忘机当成是定居人间的小妖怪，但下一刻就看到蓝忘机从袖子里取出来一卷分外眼熟的婚书，细绳串起的挂坠随着低头动作从散开的领口掉落出来，泛着幽凉光泽的藏青色鳞片同样眼熟。
雕塑魏无羡咔嚓一声裂成了两半。
除了好端端的未婚妻为什么会变成未婚夫，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？
至于两人为何相处这么久都没看出来对方非人的身份，想来也只有一个解释，那就是他们年岁相近、修为相仿，化为人形掩盖气息之后，骗过了凡人也骗过了修为半斤八两的对方，彼此都当对方是真正的凡人。
若不是蓝忘机酒后法力控制不稳，现了端倪被魏无羡发觉，还不知道这场乌龙要继续到什么时候。
魏无羡又恼又气，又惊又喜，百般滋味杂陈混合在一起，只从中挑出了最关键的意思——看啊，他们的缘分那么早就已经开始了，即使没有履行婚约，命运也会安排他们以另外的方式相识相知，兜兜转转，从名分到真爱，红线彼端系着的一直都是同一个人。
天注定他们要在一起的。
那还耽搁什么呢？魏无羡双手攀着蓝忘机的肩，又欣喜又激动倾身就想啃上去。
然后他被推开了。
蓝忘机似乎经过了激烈的内心挣扎，最终将燎原的渴望压抑下去，有些歉意地温声道：“魏婴，待我身上婚约解除，才能……”
“蓝湛你是块木头吗！”这种时候还要恪守什么礼教，魏无羡简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，想晃一晃对方的脑袋把人晃清醒点，临下手了又舍不得，最后还是维持着扒住蓝忘机肩膀的姿势，咬牙切齿道，“你给我看清楚！跟你有婚约的就是我！魏无羡！解除个毛线婚约，咱俩天造地设名正言顺，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！”
不给蓝忘机再次推拒气他的机会，魏无羡恶狠狠地朝面前朝思暮想的唇咬了下去。
对面很快反客为主，场面一度不可收拾。
等两人总算依依不舍地分开，魏无羡舔掉嘴角破口里渗出的血珠，一抬眸，却发现面前的人眼神已恢复清明，脸色苍白一片。
“……蓝湛你醒了？”
蓝忘机脸色更白了。
“不是蓝湛你听我解释！我说的都是真的，我有证据！”
此时魏无羡还不知道对方有醒酒后失忆的毛病，以为蓝忘机是不信他刚才的话，手忙脚乱去翻乾坤袋，试图寻找同款婚书和配套信物来证明。
然后他想起来，婚书和信物前不久刚被他亲手交还给了凤凰族。
……天要亡他，悔不当初。
好在魏无羡心思活络，一条路走不通，他还有更简单粗暴的法子，干脆直接原地变成了原形。
考虑到本体过于巨大可能造成的破坏性，魏无羡这回只变成一条水桶粗的小龙，两只黑曜似的小龙角瞧上去还挺可爱，因为缩得有点小，瞧上去像条长角的黑蛇。
小黑龙耀武扬威地绕着蓝忘机转了一圈，然后直立起来，亲昵地用龙角蹭了蹭他的脸颊。
这次咔嚓一声裂两半的变成了雕塑叽。
魏无羡体贴地留给对方消化接受的时间，然后他听到蓝忘机的声音：“之前在酒楼作怪的‘鬼影’是不是你？”
“啊？”魏无羡不明所以，“什么鬼影？你说咱俩第一次见面那座酒楼？……我刚来这边的时候不太熟，大半夜闻到酒香就过去看看踩个点嘛，可能是当时变回原形把人吓到了吧，我还想说突然有人来把我吓一跳呢……但我当时又没有偷酒！后来也都守规矩拿钱买的好不好！倒是那黑心掌柜还多吞我一次酒钱呢！”
“那就是你。”
“怎么会是我呢？我什么时候作怪过！倒是有时候看到小鬼小妖的搞事情还会给他们点教训，现在这座城妖魔鬼怪都绕着走……天地良心我哪里作过怪，你可不要冤枉我！”
08
身形足以遮天蔽日的黑龙腾飞而起，同样巨大的白羽凤凰拍打翅膀乘风御空紧随其后。
凤凰很快追上了龙，龙尾与长长的凤凰尾羽缠缠绕绕，一龙一凤亲密地引颈厮磨，仗着身处凡人肉眼不可见的高空，肆无忌惮地纠缠在一起。
花了些时间坐下来将话说开，所有阴差阳错造成的乌龙终于都解释清楚，他们的缘分自诞生起便已注定，再没有什么能阻碍这对有情人相通心意。
魏无羡和蓝忘机化回原形，相携遨游过人间锦绣河山，黑龙与凤凰飞速掠过一座又一座繁华或萧败的城池，看九州大地之上万家灯火星星点点。
“快看天上！快看啊！”
不知哪座城池里正在举行庆祝活动，漫天的璀璨烟火在夜幕上绽开，不知是谁先发现，惊呼声一传十十传百，人们纷纷抬头望向夜空，只见斑斓烟火隐约勾勒出龙与凤游弋而过的轮廓，龙章凤姿，栩栩如生。
一名官员激动不已，当即朝天叩拜：
“这……这是！龙凤呈祥，吉兆，吉兆啊！果真是天佑我朝！”
凤凰与黑龙相携从人间庆贺的烟花中穿过，施下法术屏障阻隔开烟火的触碰。
不知在空中飞了多久，忽然默契地相继幻化回人形。
白衣的那位伸手揽过黑衣人的腰，自然地将人搂进怀里。
魏无羡忽然想到，之前他去云深不知处退婚，临走前随口祝愿那位“二小姐”未来能觅得龙凤佳姻，现在看来，竟是一语成谶。
“蓝湛——”他忽然高声朝着无垠的夜空大喊，声音瞬间被吹散在夜风里，“你特别好，我喜欢你——”
肩头一重，身后那个温热怀抱的主人低下头来，檀香味的气息拂过耳畔，伴着一声轻笑，犹如风动琴弦水叩古玉的好听嗓音重复他之前的话语：“你特别好，我喜欢你。”
魏无羡继续喊：“我心悦你——”
那人的声音也继续贴着耳边响起，不对天地喊话，只予心上人听：“我心悦你。”
“我爱你——”
“我爱你。”
“永远不会离开你——”
“嗯，永远不离开你。”
魏无羡回过头，趁着蓝忘机不及回撤，快速伸出舌尖扫了下对方的下唇，撩完就跑的结果自然是被拖回来制裁，直到自作自受地在对方怀里软成一滩水。
“蓝湛。”魏无羡心满意足，不知怎么的想起那一桌没吃完的生辰宴，随口问道，“今后我的‘生辰’，你还陪不陪我过？”
蓝忘机默默盯着他，那眼神分明是，你确定那当真是你的“生辰”？
“哎呀我说是就是嘛。快说快说，以后你陪不陪我？”
“陪。”或许觉得这表述不够清晰，蓝忘机紧跟着又补上一句，斩钉截铁，“每一天都陪。”
千年万年，春秋寒暑，都陪你过。
魏无羡笑得开怀。或许天赐予神兽族漫长的寿命，就是为了等待这样一天到来。
身边是如画郎君，脚下是盛世烟火。
END
后记：
蓝启仁再一次在书房里见到了那条混账黑龙。
是二侄子带回来说要成亲的。
他觉得自己要掉毛了。
真·END
